龙年开工第一天,湖南省委发了个通知,要 “在全省开展思想解放大讨论活动”。

对于思想解放,大家都很敏感和兴奋,因为近50年来的两次思想解放都改变了国运, 让中国走上发展的快车道,所以看到思想解放这四个字,都会下意识地以这两次为参考。

第一次思想解放是1978年,那时的最高领导人要继续走老路,“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,我们都坚决维护,凡是毛主席的指示, 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”,复出的邓小平做了《解放思想、实事求是,团结一致向前看》。

第二次思想解放,是1992年,那是改革陷入停滞,不少老同志要走回头路,邓小平一路南下讲话,让大家不要纠结于姓资姓社, 改革得以重启。

这两次解放思想都有相似的环境和背景,即过去的思根、体制和人遮蔽了前进的方向, 束缚了前进的动力,那么解放思想也就意味着改变体制、转变政策、更换人员。小平当时说的“谁不改革谁下台”,道破了解放思想的真谛。

在民间思想层面,则是自由、包容、多元, 很多禁区被突破,很多话题能讨论,很多权威能质疑,很多作品能发表。

而现在,某些方面的情况可能和上述两个时代的背景也具有相似性,有着相似的不安、 焦虑和期待,所以一听到“思想解放”,都会停下手里锄头,来看看是怎么回事。

不是解放是统一

但如果以这个标准来看湖南全省思想解放大讨论,那注定是会失望的。

湖南的通知与其说是解放思想,不如说是统一思想。

通知对大讨论设定了6个“必须坚定不移”, 有群友标出了重点,相当直观明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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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在各方面都坚定不移了,还怎么解放思想?

通知中有一句话,起先让我很是困惑:“开展大讨论活动,是巩固成果,进一步统一思根、统一意志、统一行动的内在要求。”这句话的意思是,统一思想的结果是解放思根,解放思想是统一思想的内在要求。

解放和统一,一个是放,一个是收,一个是最强之矛,一个是最强之盾,什么样的天才才能把它们当成一回事呢?

原来这句话的后面还有一句话说,需要被坚决贯彻的思想集中体现了解放思想、实事求是,所以解放思想就是统一思想。

逻辑真是完美!

难怪有人劝我:你的文章总是被封,那是因为思想保守,你要解放思想,与上面保持一致就对了。

一种矮化

前两次思想解放,是由中央权威推动,党内外联动从而改变潮水的方向。

湖南省委的通知自然难以产生相似的效果。

当然,湖南省委的本意也不在于此。

湖南这个通知,和大多数政府文件一样,前面的部分要先有一个金光闪闪的理由以显示重要性,相当于“奉天承运”这样的词,后一部分才是他们想要解决的问题。这和新闻理论相反,新闻要求把最重要的信息放在最前面,最有效率地让人抓住重点。

我认真看了2遍湖南省委的通知,要明白那些云山雾罩的词语可真是费劲。

通知隐藏了一个前提,湖南公务员系统存在着“发展信心不足、使命意识不强、担当精神不够等问题”,很多人“四平八稳搞建设、 按部就班求发展”,不想做困难的事、实际的事,或者“为了不出事,宁可不干事”,一言以蔽之就是:躺平了。

湖南人自诩“恰得苦,耐得烦,不怕死,霸得蛮”,现在连湖南人是这种状态,其他地方应该不会更乐观吧。

思想解放大讨论就是要让大家改变这种状态,于是要求各个部门自己给自己打鸡血, 自己给自己定KPI,研究解决实际问题。

解放思想,相当于敢做事,思想保守,相当于不做事。所谓的“思想解放大讨论”,大概是这么一回事。

此思想非彼思想,此解放非彼解放。

大家可以散了。

当然湖南的“思想解放”能产生效果,让湖南的官员们打起精神,放下枸杞,做一些对营商环境有意义的事情,自然是乐见其成。

但是,无论怎样,解放思想这个词,是被矮化了。

而此时此刻,我们面临的情况,需要真正的解放思想和实事求是,就如之前的两次一样,凝聚对改革共识,激发对未来的信心。

但是,还是散了吧。

题图:岳敏军作品

作者|李青

编辑|程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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